新时代中俄战略合作关系的内涵与意义

2021年是《俄罗斯联邦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睦邻友好合作条约》（2001年7月16日签署）缔结20周年。该条约已成为中俄战略伙伴关系的基石，推动两国在不断拓宽的领域中继续开展稳定的合作。可以负责任地说，该条约的意义超越了双边关系，因为广阔的欧亚大陆乃至整个世界的稳定取决于俄罗斯和中国的密切合作和相互支持。

在2019年6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俄罗斯期间，两国宣布赋予俄中双边关系新的内涵：“新时代俄中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许多人对“新时代”一词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认为它只是对俄中开展下一阶段合作的描述，相较之前的表述只有时间的不同。其实，这个词并不是偶然出现的，它相当重要。自2017年中共十九大召开以来，“新时代”的思想就被纳入中国官方的意识形态路线，开始使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一词。

当然，俄罗斯文献也曾对俄中关系中的“新时代”进行解读。俄罗斯科学院外交事务研究所的一组研究人员在集体著作《俄中：“新时代”关系的机遇与挑战》中对其做出了解释。该书作者在对俄中关系发展趋势进行总体分析的章节中明确指出，“新时代”是和前一时期的分界线，强调中国在习近平领导下形成了积极主动的外交政策（“大国外交”），同时放弃了“韬光养晦”的策略，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概念。在乌克兰危机、中美贸易战等因素的背景下，中俄和西方的关系出现了恶化。在援引中国前外长王毅的一篇文章时，该书作者提到了2018年在中国学界出现的发展中俄关系的“新研究”。

总的来说，俄中关系的“新时代”是指自习近平担任中国国家主席以来的时期，习近平通过采取一系列重要措施巩固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并提高其实施对内、对外政策的能力和水平。可以说，“新时代”反映了俄中双边关系动态发展的特点。中国媒体强调，俄中关系的概念升级说明双边关系新的深度、新的机遇和新的责任。俄中关系正在向更高层次迈进，这意味着双方更高程度的相互支持和信任。从俄罗斯远东地区到北极的开发，从“冰上丝绸之路”到“数字丝绸之路”，都映射出俄罗斯和中国在传统和新兴领域加强务实合作的广阔前景。同时，两国承诺有责任共同面对新的挑战，如一些国家实施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政策、民粹主义的兴起以及逆全球化和反全球化的蔓延。

2019年6月习近平访问俄罗斯期间，中国媒体使用了这样的新说法：“整个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因此，俄中关系的“新时代”是根据全世界前所未有的变化形势来理解的。

2018年6月，在中国共产党外交政策会议上，习近平首次使用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一说法。此后，这一说法的高频出现足以表明中国国家元首对这一概念的高度重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中国共产党的宣传、新闻界以及有关国际关系和全球治理的学术研究中得到了较为广泛的应用。根据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金灿荣的估计，中国目前已出版了几十本著作和一千多篇论文专门研究这一概念。

正如中国学者所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针对的是世界秩序、国际体系、全球治理体系、国际力量对比正在发生革命性变化的事实。世界经济重心从西方过渡到东方的进程正在加速，新的技术革命和生产体系的变革正在改变这个世界的面貌，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力正在增长，发展中国家越来越有能力参与全球政策的制定，全球治理逐渐符合公正合理的原则，开放和包容作为国家间互动的基础正在扎根，多样性和相互依赖逐渐成为全球发展的主旋律。

在这样的变化中，世界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大多数中国学者认为，世界正在从一个由单一超级大国主导的单极世界转向一个具有更多共同利益和共同治理需求的多极世界。经济发展和现代化模式正在摆脱单边主义框架，社会主义的命运也在发生变化。虽然社会主义在上世纪末因东欧剧变而受到沉重打击，但如今它已经重生并转变为“21世纪的科学社会主义”。

在这种表述中，“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似乎只是对世界变革调整的客观而中立的描述，没有提到当前世界秩序“主导国”的错误。其实，在一些中国媒体的报道中可以找到此类的评价。例如，有报道认为美国特朗普政府应该对世界政治的混乱状态负有主要责任：“美国优先”的政策导致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抬头。美国与其欧洲、亚洲盟国的矛盾日益加剧，其盟友希望在世界事务中享有更高程度的自主权，而美国试图在不平等的基础上用双边关系取代国际政治经济秩序，退出一系列重要的国际组织和协定，还引发了贸易战，对经济资源的竞争达到了空前的程度。与此同时，第四次工业革命、人工智能、机器人、虚拟现实和量子计算正在从根本上改变生产模式和人们的生活方式。国家治理机制和手段的竞争力也正在成为衡量是否成功适应世界变化的因素。

在中国，第一个谈论“大变局”问题的是清末政治家李鸿章，他把“未有之大变局”说成是西方工业文明对东方农业文明的挑战。但是，现在角色已经发生了变化。习近平的概念有不同的含义：在过去100年，甚至400年中，挑战第一次来自东方，来自中国。西方，尤其是美国，正在逐渐失去领先地位，而“中国正在崛起”的观点已经流行了很长时间。自2008-2009年全球经济危机以来，谈论西方发展模式的危机和中国模式日益增长的重要性成为潮流。

中美力量对比一直是中国学界讨论的热门话题。许多专家学者认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首先是中美力量对比的变化。“欧洲和俄罗斯在这场斗争中占据重要但从属的地位，世界变革的关键因素是中国能否足够强大地崛起，美国是否能够抑制中国的发展......坦率地说，它已经错过了时机，现在它再也做不到了。”

中美力量对比的话题在普通民众中也非常流行。例如，前面提到的金灿荣教授积极活跃在荧幕上，并以线上讲座的形式录制有关国际时事主题的视频，成功科普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一概念。在YouTube和Bilibili上可以找到大量相关视频，这些视频主要针对青少年观众。金教授在对中国外交政策感兴趣的用户中很受欢迎，尤其受年轻人的追捧。这些观点既反映了中国精英阶层的政策取向，也形成了中国年轻公民对世界政治的看法。

据金灿荣介绍，美国全球实力的顶峰发生在苏联解体后的头十年，也就是二十世纪90年代，当时国际格局变成了单极世界。与许多其他中国学者一样，金教授将美国全球领导地位削弱的开始追溯到2007-2009年的危机，其主要后果是美国未能完全克服危机带来的消极影响，导致财富分配不平等，中产阶级遭挤压等问题。美国已经从自由贸易和全球化的推动者变成了这些进程的最大障碍，使世界经济陷入混乱。此外，在美国，意识形态分歧、种族、社会等其他矛盾加剧，在其他发达国家也有相似问题。美国等国的内部问题影响了国际关系，从根本上加剧了世界动荡。

在此背景下，习近平提出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概念，在金灿荣看来是对中国外交理论和实践的重要贡献。他分析了现代世界中“新”的四个角度，以助于理解。1.新的国际格局。进入二十一世纪，“西方已经衰老”，在“生物学意义上”表现为人口的减少，身心的退化。2.现代化的新模式。他断言，中国模式与西方模式有很大不同，世界范围内越来越接受中国模式。3.新工业革命。第一次、第二次和第三次工业革命的象征分别是蒸汽机、电气化和计算机。这三次革命的领导者都是西方国家，确保了它们统治世界三百多年。但在我们眼前展开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中，已经成为“世界工厂”的中国并不打算放弃领先地位。同时，鉴于科技发展已经取得的成功，中国有信心可以比美国强大。4.全球治理新格局。如果说以前西方之外不可能出现任何关于全球治理的思想和概念，那么现在，在中共十八大和习近平上台之后，中国对世界政治和全球治理的任何问题都有自己的建议，即所谓的中国方案。

回到“新时代”的俄中关系话题，我们注意到，中国政治学者和国际事务专家对此的观点各有不同。复旦大学教授冯玉军在其论文《对新时代中俄关系的几点思考》中，就新时代两国关系的发展原则提出了若干建议。其中他提出，中俄关系应以中国国家利益为出发点，创造良好环境，为中国发展提供经济和战略支撑，强调要提高合作的有效性，确保双方更加紧密的联系。对于中国来说，重要的是要根据“中国付出了什么，同时得到了什么”的原则清楚地看到伙伴关系的成本和回报。他建议在遵守中俄战略伙伴关系现有模式的同时，确保中国从与俄罗斯的双边关系中获得更多利益，提高各个领域合作机制的有效性。冯玉军教授在该文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这些观点或许没有被其他中国专家所认同。然而，他的观点对于理解中国专家对双边关系现状的总体看法也很重要。

（编译：赵茹悦）

文献来源：

Значение и смысл формулы российско-китайского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ого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а «в новую эпоху»

文献链接：

https://russiancouncil.ru/analytics-and-comments/analytics/znachenie-i-smysl-formuly-rossiysko-kitayskogo-strategicheskogo-sotrudnichestva-v-novuyu-epok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