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独联体首脑峰会看中亚与俄罗斯的距离感

                   

         

关注中亚国家领导人的言行

继2022年9月上海合作组织（上合组织）领导人会议在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举行之后，独立国家联合体（独联体）首脑会议于10月在哈萨克斯坦阿斯塔纳举行，俄罗斯总统普京出席了会议。在疫情和乌克兰战争持续的情况下，中亚被选为一个例外的出访地。

普京还于6月访问了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随着俄罗斯在国际上日益孤立，中亚被普京视为“友好区域”。事实上，正如我在文章中指出的那样，中亚在经济、军事等各方面与俄罗斯有着紧密的联系。

这样的中亚地区，最近却被指出在“脱离俄罗斯”。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在战争爆发后不久就向普京表示，他不承认乌克兰东部两个州的“独立宣言”。 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蒙在阿斯塔纳会议上，同样做了类似“规劝”普京的发言，由于塔吉克斯坦在中亚地区高度依赖俄罗斯，因此日本媒体对此进行了特别报道。外界认为，俄罗斯在该地区的“盟主”地位似乎正在动摇。

然而，鉴于这些言论的来龙去脉和背景，我想表达与“脱离俄罗斯”略有不同的看法。本文首先根据最近的区域形势，对拉赫蒙的言论进行了解释，并弄清其背景，然后根据一系列的动态观察中亚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分析普京的“联盟观”。

拉赫蒙的言论及其背景：对于普京对边界争端态度的不满？

塔吉克斯坦媒体（AsiaPlus）报道了拉赫蒙的言论，其要点如下：

·苏联解体时，小族群和小共和国在传统和习俗上没有得到照顾，也没有得到支持和发展（作者注：普京说，俄罗斯有200万来自塔吉克斯坦的移民，但他们是出于留学和治疗等目的来到俄罗斯。

·外交谈判不是在部长一级进行的，而是在副部长一级进行的。

·我们想要被尊重。

·它呼吁中亚不要复制“前苏联”的政策。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问题、传统和习俗（同上：“不要放在一起”的含义）。

从上述内容可以看出，拉赫蒙特别强调了“即使是小国也应该被尊重”这一点，对此，日本媒体也进行了报道。然而，为了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有必要联系背景。

在本次首脑会议召开前一个月，塔吉克斯坦于9月与邻国吉尔吉斯斯坦发生军事冲突。该地点位于吉尔吉斯斯坦巴特肯州，那里有许多未划定的边界地区和飞地，自苏联解体前后，两国边境巡逻队之间就经常发生冲突。在9月的冲突中，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双方分别造成数十人死亡，塔吉克斯坦方面通过调动火炮和装甲车等措施暂时占领了吉尔吉斯斯坦一侧的定居点。去年4月也发生了大规模冲突，当时西方的媒体指出，自1994年以来一直担任总统的拉赫蒙试图制造外部威胁，以巩固其政权的合法性。在9月的冲突中，停火协议签订后不久就再次发生枪击事件，很明显，单靠当事国已很难解决这一冲突。

在阿斯塔纳举行的政治活动中，普京、拉赫蒙和吉尔吉斯斯坦总统贾帕罗夫另行举行了三方会谈，以解决边界争端。会谈在奇怪的气氛中开始，三国领导人没有握手或问候。尽管会谈内容没有公开，但这次会谈似乎没能满足冲突国领导人的诉求。普京提议“继续在专家级别进行磋商”，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无奈之举。

正如我在文章中所说，塔吉克斯坦在安全和经济方面严重依赖俄罗斯。据报道，2022年10月7日在普京总统生日之际，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市举行独联体领导人非正式会晤时，拉赫蒙在会场上堆放了中亚特有的甜瓜，作为送给普京的“礼物”。据报道，吉尔吉斯斯坦总统贾帕罗夫缺席了这次非正式会晤，以避免与拉赫蒙会面。此外，正如本文开头所指出的，中亚地区被形容为普京的“友好之地”，尽管吉尔吉斯斯坦与塔吉克斯坦一样对俄依赖度很高且在该地区拥有俄罗斯军事基地，但吉尔吉斯斯坦是自乌克兰开战后中亚地区唯一一个在国事访问中普京没有涉足的国家。贾帕罗夫现政府是在2020年10月民众运动引发的政变中上台的，是民众运动带来的过渡政权，或许是因为不稳定的治理而受到普京的轻视。轻侮之念是促使拉赫蒙决定使用武力的一个因素，也是其对普京发表上述强硬言论的一个原因。

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需要俄罗斯来斡旋解决冲突，但俄罗斯显然没有对这个问题给予应有的重视。不过，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要求俄罗斯以地区大国的身份“负起责任”，与其说是它们想“脱离俄罗斯”，不如说是它们处于“想离也离不开”的尴尬境地。

基于上述分析，以拉赫蒙言论简单得出“中亚正在脱离俄罗斯”的结论，似乎有失偏颇。

普京的“联盟观”：从不同于简单的“脱离俄罗斯”的角度看

随着上述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与发展而出现了另一个问，即：俄罗斯如何看待前苏联地区或者说普京的“联盟观”是怎样的？

提到西方，一个容易想到的联盟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北约）。北约有一个条款，允许其他盟国在一个盟国受到攻击时参与反击，俄罗斯领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也是如此。

然而，从俄罗斯迄今对外军事参与来看，其参与程度在联盟内部似乎有所差异。2022年1月，在哈萨克斯坦发生大规模反政府骚乱时，尽管乌克兰危机加剧，军事力量集中在欧洲前线，普京仍向哈萨克斯坦派遣了以数千名俄罗斯军队为核心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维和部队，帮助平息骚乱。恐怖分子制造了这场骚乱，并且让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成员国的稳定受到威胁”——这就是当时俄罗斯认为有必要介入的理由，但回头看，这个理由显得有点牵强。

就北约而言，即使被侵略的成员国是小国，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成员国提供和干预军事力量也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相比之下，可以说西方的“联盟观”与普京的“联盟观”不同，普京的“联盟观”认为不同盟国在重要性上存在差异。可以说，普京的这种“联盟观”不同于国际社会的理解和认识。

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对哈萨克斯坦骚乱的干预，以及普京在阿斯塔纳峰会上表现出的消极态度，可能加剧了中亚地区小国对俄罗斯的不信任。拉赫蒙所提到的“应该尊重小国”可以被认为是对普京“联盟观”的批评。

地区内不断增强的对俄离心力和日本的参与

下面，我们将考察中亚国家的动向和外部行动者的参与情况。

的确，乌克兰战争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中亚的对俄离心力。例如，2022年8月10日至20日，塔吉克斯坦等6个国家和美军在塔吉克斯坦举行了代号为“区域合作-22”的军事演习。针对这次演习，俄罗斯安全委员会秘书帕特鲁舍夫评论说，这种军事演习旨在帮助美国熟悉潜在的军事活动区。对此，塔吉克斯坦安全委员会秘书马赫穆德佐达表示，“没有什么能威胁塔吉克斯坦和俄罗斯的关系”，但在这个时候进行演习的意义巨大。此外，“中国、吉尔吉斯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国际铁路项目在吉尔吉斯斯坦取得了进展，当地有关该项目的报道不仅“打破了对克里姆林宫的地缘政治禁忌”，而且也让有关对外关系多样化的争论高涨。尽管如此，中亚地区各国把对外政策中的最重要位置从俄罗斯转向其他国家，这是一朝一夕不可能完成的场景。地区内各国还会继续专注于平衡外交。

最后，我想阐述包括日本在内的西方各国与中亚国家的关系问题。

2022年4月至5月，日本外务大臣林芳正访问了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和蒙古。在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林芳正外长传达了对阿富汗局势的关切，同时对俄罗斯的乌克兰政策提出了批评。

媒体和智囊团对前苏联中亚国家在乌克兰战争后将表现出什么样的发展趋势深感兴趣。或许是因为疫情原因，实际上中亚国家与西方的政要往来并不活跃。美国商务部副部长玛丽莎·拉戈的到访乌兹别克斯坦被称为是“疫情以来美国的首次高级别来访”。就此而言，日本对中亚外交显得更加活跃和积极。

然而，日本在展示其在中亚的存在后将具体做什么，目前还无法预测。正如我以前在文章中指出的，日本设定了“中亚+一（one）”这一美欧俄中模仿的外交框架，虽然在这一点上发挥了先驱作用，但看不到具体的成效。在地区对俄离心力不断增强、对外关系多样化的期待持续增长的情况下，或许是到了探讨与中亚国家进行具体合作问题的时候了？

（编译：杨恒瑜）

文献来源：

笹川和平基金会

文献链接：

https://www.spf.org/iina/articles/saito_03.html